應該是因為公司鍵盤位置太高或健身力道使用不當的關係,過去一星期我飽受右肩痛之苦,蜜蜂總是在皮膚裡面竄。前天下班後輪爆胎,牽到公司附近的機車行修理,換了框架跟輪胎,低於預料的花費。等待的時間我去領了錢,跑進隔壁金飾店問了一下黃金的現價,腦海中想著等下要去看中醫。

進入中醫院,藥材味沒有我想像中的濃。掛號的客人不多,我前面是一個買了紅麴酒的婦人在跟護士聊天跟一個媽媽帶著頭低低眼睛斜看我的女孩來問診。剛掛完號,醫生就叫我進去,把了兩手的脈,開始幫我針灸。四五年沒有這樣做,一開始我不敢看針扎進自己皮膚,兩隻後我卻開始好奇針的長相便瞧了瞧。遠方桌上放著綠色袋子套起的一大包免洗針,醫師拆開了一包,裡面有兩隻,針的上面有彈簧,表層包著透明的塑膠管,似乎是利用彈簧的力量瞬間刺入皮膚,完全不痛。醫師交代會有熱熱酸酸的感覺後開始治療一個不停虛張聲勢的瘦黑老工人,嘴邊交雜著黑白的鬍鬚,嘴裡不停訴說自己只是因為半個月沒工作忽然搬重物才會拐到筋,但從醫師跟他的熟識度來說工人是常客,而且是個不敢針灸跟熱敷的常客。醫師讓他躺在旁邊的床,拉起障幕開始推拿。診療室外面小女孩正在熱敷,眼睛一樣斜斜的看著我,負責熱敷的婦人則不停跟另外一個來自宜蘭的種田婦人聊著台灣的局勢。拔起針,我也加入熱敷的行列,小女孩則往三樓推拿室前進。婦人交代我記得要換面以免燙傷後,也開始跟我說現在工作很難找,台灣的公司都外移以後大家都會餓死,東西又不停漲價,在這期間我只是笑著點頭偶爾應聲"嘿啊"。這不是我想聊政治或經濟或人文或災難的場合,聊那對我的心情或台灣或世界也不會有丁點幫助,只是聊。

十分鐘進了電梯。白色沒有任何裝飾,沒有四樓的電梯。三樓,十來人都在等推拿,等候時間則看著八點連續劇"愛"。小女孩正在電療,眼睛盯著一本課本,媽媽在旁邊陪她。交了紅色的單子,我經過另外一個在電療的女人,坐進後面的位置。前方推拿師正在幫某人貼藥膏,前方的玻璃上寫著可選青草膏一片或膏藥兩片,超過數量需自費。一個年輕男人走進坐在我左前方的位置,嗓門很大哈哈笑的開始跟裡面的推拿師聊天。"今天沒去約會啊""在家看電視比較省""跟女生出去喝咖啡很貴呢""什麼只有喝咖啡而已。都是你害我破產啦,我後悔認識你""你可以問旁邊的人叫她教你怎麼樣把女友不用錢",有人插嘴"找一百公斤以上的就不用花錢。對方花錢""那我可要試看看"。三分鐘空白間隔,推拿師又開講。"你不是要放音樂給我聽""人多不方便啦"。小女孩電療結束,換我。旁邊有著一台放電的儀器,旁邊貼紙上寫著機器開啟時十公尺以內禁止使用手機或電器,以免影響療效。開始進行電療,推拿師說可以自由調整電力,我從12調到26,肩膀的肌肉隨著電流的動靜抽蓄。我拿起剛剛小女孩看的課本,台語教學第一冊,看了第一課放了回去,拿起另外一本2006年版的時尚雜誌,從雪紡上衣看到 Chanel飾巾看到一個看起來五十五歲實際三十六歲的英國皮鞋師傅看到頭髮每個都爆炸衣服則是波希米亞風。換我。

隔壁診療室傳來音樂,推拿師跟著哼,邊讓我把衣服拉上拔罐。背部的肌肉感覺被吸起,可以想像成很多個嘴巴二十公分的女人在種草莓。很黑喔,血液循環不良,堆積很多乳酸。我邊想著優酪乳,推拿師邊把罐子拔起,然後在我腰間放著什麼加熱,加熱完開始推拿。他在我身上蓋了布,從腰按到肩膀,我的臉透過床上的洞看著地上,有種想起身把推拿師打倒的衝動。五分鐘的地獄後,推拿師讓我身體側躺幫我折腰,折完後又折胸骨,然後貼上膏藥,要我明天再來。

走出大門,有點冷,我回家吃九點的晚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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