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遊民

有人想過，活著是一件很殘忍的事情嗎？

不，我不是指最近吵得沸沸揚揚的學園霸凌（這詞到底從哪冒出來的？）或當你不幸躺上救護車時前頭還有人會開車擋你的路的那種人為情況，而是更簡單的、為了生存我們必須進行的事：吃。

前陣子去花蓮，我的老師給我看了一部傳記電影的片段，HBO出資拍的，講述發明當今屠宰制式流程化的一位女英雄的故事。『HBO把這種邪惡的事情正當，美名化了！』我那吃素的老師憤憤不已。如果你有幸去素食餐廳用餐（比如愛家），新潮一點的會在牆壁上裝大平面電視讓你知道吃肉會造成溫室氣體增加，從而增加地球的緩化，更遑論屠宰本身所帶來的血腥及殘酷：白刀進，紅刀出，受害者的屍體在市場上標價販售。所以老師多年前曾用神秘學的角度跟我說了一件事。

『你不知道，台灣的雲層上面有很多豬牛雞鴨羊的怨靈在空中哀嚎著飛翔嗎？』

出老師家門抬起頭，我彷彿也看到了白雲上不停竄動的黑影。

姑且不論「吃素，環保，救地球」的觀點，單從殘忍這議題來討論，吃素是否就比較人性？答案，你真的想知道嗎？

早在數年前，就有多起實驗證實植物在被拔起、切斷、生吃、熟吃時會感覺到恐懼甚至痛苦。此消息一出不得了，仁慈的素食者面臨只能喝水過活的慘況（事實上空氣或水中也有微生物存在。而自來水公司在過濾水質時殺害的幾億微生命那瞬間可能哭天喊地的死去）。最後某個很大的國際團體（不是不講，我忘了名字）忍不住出了手，命令此種消息不得再廣為發佈，素食者們才躲過了這場滅絕的浩劫。不過直到現在，仍有少數吶喊著「植物也該享有權利！」的人士或網站存在（雖然幾乎沒在經營）。

瞧！知道活著有多殘忍了嗎？而其中最最血腥的環節不是第一線的屠宰工，而是那些將屠殺藝術化的大廚們。打開旅遊生活頻道，什麼波登啦，奧利佛啦，帥哥廚師美女主廚啦.....等，老天，那可是活生生的人間煉獄啊！

而韓國電影〈食客〉，就是這麼一齣殘忍的電影。喏，就從活殺河豚開始。



盛燦跟鳳周同在國宴級餐廳「雲岩亭」修習廚藝，後者是雲岩亭現任主廚的孫子。新任主廚料理決定戰，食材是河豚，眾評審在吃下盛燦的料理後紛紛中毒，因而判定他處理過程有疏失而失格。從那之後盛燦就跟爺爺還有寵物牛窩在鄉下靠賣蔬菜維生。

日人在電視上宣布要把韓國皇家廚師的刀具歸還，刀落誰家則由料理大賽來決定。在活潑而富有正義感的記者小姐的鼓勵兼強迫及鳳周的阻撓下，盛燦決定參賽。



鳥、魚、烤、牛肉鑑定及肉品處理，平分的兩人以傳說中皇家主廚曾煮給拒進食的國王吃而讓他活了下來的「皇家秘製湯」來決勝。盛燦讀懂了去世的爺爺留下的食譜，鳳周則從倉庫裡挖出爺爺留下的湯品秘方應戰。邪不勝正，盛燦的「辣牛肉粉絲湯」讓日本評審感受到大韓民族的草根性及尊嚴，鳳周的料理不過是從日本評審家代代相傳湯品擷其本質改造的日韓綜合版而已，因此判定盛燦獲勝。

雲岩亭的招牌被拔，盛燦跟女記者的愛情即將展開。而過程中死去的動物們，則將透過作祟的方式重生........



抱歉，最後一句的後半句是我胡亂加的（鞠躬）。

改編自漫畫，〈食客〉是一部相當具水準的大眾電影（聽說在韓國票房相當亮眼）。懸疑、美食、愛情、友情、親情、人寵情、陷害、自責、善惡交戰、民族、國家意識（而且沒有跟〈葉問〉一樣過頭）、資本主義價值觀批判、感人........雖然不像〈三個傻瓜〉那樣方向廣且玩得瘋狂過火又迷人，但〈食客〉的鮮明色調及直接了當的劇情十分討喜，並在料理過程中混入了糾纏數十年的往事深度。〈食客〉料多，湯頭甘甜中有股淡芬芳，雖然有幾顆馬鈴薯切塊熬得不夠久但仍有四星級的水準。



那幾顆馬鈴薯就是幾個取巧的笑點及原本的決賽居然是用切牛肉來絕勝負一事。我當然知道後面一定會有延長賽，但到底哪一種廚師比賽會用切牛肉來當最後一戰呢？您看那前頭沸沸揚揚、湯汁四溢、香氣逼人。『決賽到～』居然是兩頭牛屍體掛在大鐵勾上等著被廚師肢解，熱度可說是降到谷底。雖說是為了延長賽鋪路，邏輯上是不是也該考慮一下。

但話說回來，牛肉梗還是差點騙到了我的眼淚；原因無他，因為那隻牛是主角盛燦養的。



聽到決賽是比選牛跟拆牛，盛燦發了瘋似的到市場上不停尋找，卻怎麼也找不到滿分的好牛。同伴急啊但又幫不上忙，沒想到到盛燦家一看，「那牛卻在燈火闌珊處」啊～這牛是盛燦的朋友兼玩伴，但為了榮耀，為了重新站起來，他只能選擇放手。牛牛在走上前往屠宰場上的水泥路上頻頻回眸，靠！眼淚差點就給逼出來了啊～



不過話說回來，盛燦那善良性格中潛藏的狠勁卻也盡顯無疑。首先，我想最健康的牛跟最好吃的牛應該是歸屬於不同的分類區。從影片所演的來看，盛燦是以「要養出肉質最棒的牛」的方式養育阿牛的，即他廚師的本能仍將此不同種族的童年玩伴兼多年老友視為「肉品」，非常公私分明而少了人性。因此盛燦的痛苦表情中，我也讀到了他「為達目的，不擇手段」的一面。「為了事業不顧一切的男人最帥氣」，是嗎？如果你是犧牲者，我相信你很難同意。


這張海報是.....

另一個動人的橋段是烤肉那段。為了找出最佳炭源，盛燦等人來到監獄拜訪製炭大師，但即將被處死刑的大師說什麼也不肯洩密。大師的母親來訪，盛燦從她的口中問到原來大師曾經是不被再婚的母親疼愛的孩子。為了生存，她犧牲兒子，更在兒子來偷番薯時痛下打手。進入製炭業後孩子很快成為箇中高手，有天拿著自製的高級炭來找母親時恰巧見她被丈夫欺凌，他要出手幫忙卻被母親阻止，她更要他帶著他的炭滾。不被肯定不被認同的雙重煎熬讓大師用斷裂的炭殺死了母親的醉酒丈夫，也才淪為獄中死囚。

這段有讓我落下一滴淚，因為除了劇情催淚外，飾演大師的安吉強（안 길강，KIL-KANG AHN）入戲三分，大大提升了真實性及深度，令人讚嘆。



相較於壞蛋鳳周試圖以好料讓大師開嘴失敗（也算成功，因為大師咬他），盛燦利用大師母親那裡得來的資料製作了好吃的番薯給大師，感動了他而讓其心甘情願告訴他哪裡有可以製成良炭的好木頭。別懷疑，除了必要時不惜犧牲同伴的狠勁外，盛燦更是攻心的高手。鳳周啊鳳周，你這種邪惡只停留在表面的壞蛋怎麼鬥得過如此深謀遠慮的主角呢？故事最後你失去了一切，人家可是得到了亮燦燦的未來和可愛的美嬌娘啊～



是的，食客就是這麼一部表面上歌頌愛與友情能戰勝萬惡資本主義最後甚至感動當年的侵略者的後代、實際上是告訴你看起來光鮮亮麗的好人骨子裡的黑色濃稠根本不是常人所能看透的片子。結論是，不管你要淺看深看站著看倒立看，〈食客〉都是一部相當迷人的電影。請買好面紙，備好餐點，準備上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