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是，想呼吸自由的空氣　《艾未未‧草泥馬》 @ 豺遊民

生活在台北，我們有多少自由？

批藍評綠，上街遊行，橫躺凱達格蘭大道。第一項容易，尤其選舉期搭計程車常被逼著靠邊站，講錯話被踢下車都有可能。二較難，得先申請通過才行。三你去申請也沒人會理你，躺久了除了被驅趕外還可能被警察伯伯帶進警局關切關切，不過肯定是會放你出來的，問太久說不定都會被同聲譴責，媒體最愛這種話題了，時機差人人都想找機會罵政府。什麼樣的情況下該罵？華隆倒了許多人的退休計畫成了屁都不如該不該罵？當然罵！這政府搞啥，老會站企業那邊，媽的沒勞工國家會自行運作嗎？都更亂拆百姓民房該不該罵？罵啊怎麼不罵！人家好好的住那不肯同意都更說也不行，你眼中的螻蟻也是有生命啊，你憑啥位高權重財高氣粗就可以拆拆拆，拆完了才出來道歉什麼的，想說賠錢了事，強暴案是可以這樣判的就對了！寒冬用水柱驅趕遊民、老百姓快餓死了說「因為企業賺不夠」、花錢請創意團隊拍爛廣告...這政府是在做啥！

生活在中國，我們有多少自由？

2011年7月11日，江西贛縣茅店鎮村民謝紹椿為阻止征地拆遷，被施工方推倒在挖掘機下碾死，三百多位憤怒的村民堵路抗議，遭到武警鎮壓。據當地村民反映，有15位村民被毆打及抓捕，警方還搶走了遇害者屍體。（相關新聞）

2008年5月12日下午兩點二十八分，中國發生了四川大地震，許多孩童失去了生命。據稱這些因地震而倒塌的學校極有可能是「豆腐渣工程」，是偷工減料做出來的成品。中國官方否認此一說法，但卻認為調查罹難學童名單已涉及「國家機密」。仍施行一胎化政策的中國許多家庭都僅能生育一個孩子，而這麼多寶貝的獨生子女在一場地震後失去了性命，會想追究成因絕對是天經地義。天災不可避，倘若是人災難道不該究責嗎？還是說真的，沒有一棟建築有瑕疵，一切都「只是地震的錯」呢？（相關報導）

上面所提及的兩個事件中，第一個事件由民生觀察工作室所記錄，並發表於他們所建立的「民生觀察」網站上。該工作室暨網站的創辦人劉飛躍曾數度被威脅、強制旅遊，一切動作都只希望他「閉嘴」。（相關新聞）

發起計算罹難孩童活動的中國藝術家艾未未在《艾未未‧草泥馬》一片中公開了自己被警察毆打以致腦部損傷及被強制旅遊的經過。意外嗎？不，不令人意外。（相關新聞）

沒有一個國家不喜歡隱惡揚善，大家都希望自己能成為其他國家眼中的模範生。但你我是人，都知道人有人性，都知道自私兩個字怎麼寫，都知道我們體內藏有多少黑暗原力。當我們有朝一日擁有權勢時，我們真能「以天下蒼生為己任」？很難，可說是不可能，因為完美是一個沒有意義的詞，只有認同它的人認為存在，對不認同的人來說也許徹底相反過來的情況才叫完美，永無定論，陰陽一般。所以衝突是必然，力量的抗衡是必然，掌權者及反對者也是必然。一個成熟國家的關鍵就在它能容納多少「雜音」，能容納多少人監督自己的一舉一動。沒錯它帶來痛苦，但卻是必要的存在，否則國家怎會進步？人民怎能活得越來越好？

艾未未正是這樣一個芒刺般的存在。

在《艾未未‧草泥馬》中，觀眾有機會看到一個謙虛的藝術家，他說自己沒什麼創意，不過只是一個決策者罷了，負責從大家的提案中選出一個來執行，然而他所聘僱的工匠卻說他不過是艾未未沒有思考能力的手而已，不問青紅皂白主人命令一來就鏘鏘鏘開始做事，殺手一般。他曾逃出中國，又為了父親的病跟期望回鄉，父親死後就以針砭中國為己任，透過多種藝術作品批評並發聲，雖多次遭受威脅仍勇往直前。「他如果願意的話大可離開，以藝術家的身份賺很多錢過好日子。」片中一位事業有成的女性這麼說。為什麼不這麼做呢？難道是因為恨嗎？（艾未未的草泥馬之歌、草泥馬祖國）亦或是愛，無可比擬的愛，希望自己的祖國更好的愛，希望向日葵的種子們不再只是陶瓷仿冒，而是能真正開花，真正對著陽光綻放的愛？

艾未未在網路上正負評都不少，支持他的人被稱為艾粉，有人直呼他艾神；反對他的人攻訐他道貌岸然，喜歡賣弄生殖器，利用外媒賦予他的極高聲望胡作非為，意圖造成動盪。以四川大地震為例，支持者說他努力找出真相，反對者說他於四川大地震四天後在博客上發表了口交藝術的照片，壓根沒把這場災難放眼裡。哪張照片，請看「李占洋的雕刻作品」網頁中的第13跟15張照片。展覽從2008年4月26日開始，四川大地震則發生在5月12日，明顯展覽在先而地震在後，相關新聞更是在2011年，也就是地震過後三年才刊出。艾未未當時的部落格已遭關閉，真相？什麼叫真相？

生活在台灣，我能看到的世界很有限，而有些世界我只希望知道它的存在，不希望生活其中。我希望台灣更好，我希望使用同樣語言的中國也更好。也許如某些人所說，中國能夠容許這些異議之聲的存在不就是自由的鐵證？它是，確實是，但我們知道對於自由的追求絕對不可停下腳步，一懈怠它就可能成昨日黃花。人很脆弱，我們知道的真相很脆弱，我們所存在的世界也很脆弱。在生命的盡頭來臨之前，我都希望自己可以呼吸到自由的空氣，可以拚命尋找自己、追求自己、成就自己。我想我這輩子不會有太多機會可以見到艾未未。就算見到了他，我也沒辦法徹底了解他，因為我連要了解自己都有困難。但是我可以告訴你我看到了什麼。我看到艾未未在挑戰一個國家，我看到艾未未在打一場不會贏的仗，我看到一個終將被歲月、體制、法律擊垮的渺小人物。他的道德也許沒比我們高尚（艾未未的兒子艾老是他外遇生的），他的藝術品也許真不是他100%自己原創（他說自己只是決策者），說不定他真的做了很多我們沒看見的壞事（誰不是這樣呢？），可是嘿，這人真是他奶奶的帶種啊！有多帶種？看看《艾未未‧草泥馬》，看看youtube上他拍的紀錄片，看看這個又顛又狂的天才蠢蛋（蠢到跟國家作對）。大笑之餘，也許你能看到一些光芒。那光芒，來自你的胸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