砂丘之女及其他.jpg

(譯者:鍾肇政、劉慕沙,純文學出版社)

本書收錄了鍾肇政所譯的〈砂丘之女〉及劉慕沙所譯的〈紅色的繭〉、〈棍子〉、〈魔筆〉及〈無關的死〉。而〈砂丘之女〉因於另一文章中討論過,故在此略過不談,留待日後看完電影版後再論。

〈紅色的繭〉

一名無家可歸者四處遊蕩,想尋找自己為什麼沒有家的理由。「我於是在偶然經過的一幢房子前面停下來,心想,這幢房子會不會是我的家呀。自然,比起其他的房子,這個人家並不特別具備足以顯示那種可能性的某種特徵,不過,每一幢房子都可以作如是看法,同時,也不足以成為『不是我家』的任何證據。」這樣的邏輯在都會裡自然行不通。於是他又想,那至少我可以把水泥管當家吧。不行,因為那都是別人的所有物。那公園的露天長椅呢?不行,那是「大家」的所有物。故事末了,男人從左腳開始慢慢化為絲線,絲線逐步纏住身體,最後他成了一隻沒有內容物的空繭。他有了家,他就是他的家,但他也不存在了。

這則故事描繪的是失去所有人際關係的街友(homeless)永遠在尋家的哀傷,但也可以延伸到每一個孤單的靈魂上。而如若化為繭可視為某種死亡,那麼的確,到頭來我們掌握的或以為掌握的其實皆是空。

〈棍子〉

從百貨公司屋頂墜樓的男人變成了一根棍子。很久以後一位老師帶著兩個酷似雙胞胎的學生靠近,經過一席辯論後討論這根男人變成的棍子應該要遭受的懲罰。到最後,男人的懲罰就是繼續當一根棍子。

從敘述來看,男人是因想暫時逃離身為父親的職責,專心沉溺於眼前的風景或此刻的內心間,才會意外墜樓。而老師跟學生自然是另一個世界來的使者,負責審判這些死者(不單是自殺者,因為後面有提到要審判「所有」的死人)。男人既然因要逃避孩子的呼喊而一時失足墜樓,那就以一根棍子的姿態永永遠遠去反省自己所犯下的錯吧。當然用想的,這樣的懲罰無止無境,煞是可怕。但此篇的文字平淡平實,收尾也不見任何痛苦或哀傷一類,所以讀來只會讓我有種「喔,也是啦」的感覺。

〈魔筆〉

窮畫家偶然拿到一隻有魔力的粉筆。只要是用這枝粉筆在牆上所畫的東西,在入夜以後都會化為實物。在發現粉筆畫「見光死」的祕密後,畫家用變出來的錢買了些材料把房間的縫隙全都封了起來,粉筆畫於是就能永恆為真。但這種不見光的生活多痛苦啊,於是他想畫窗跟門,問題是這樣畫出來的窗跟門外頭沒有風景,「啊,這不就是為了要決定構圖而畫的水平線,就那麼樣直接的變成風景了麼?」於是他必須創世。創世只靠自己太無趣,所以他照報上的日本小姐照片畫了一個「夏娃」給自己。這夏娃仍舊保有日本小姐的記憶,所以想離開這裡,最後也成功了。於是所有的東西都消失了,畫家也因吃下了太多粉筆灰(他都吃自己畫出來的東西)而成為一幅壁上畫。

這篇是我目前讀過的安部公房的作品中最易讀的,故事性很強,少有安部式的哲學性敘述。讀到一半的時候我開始猜測故事的走向,當然知道一定不會是甚麼皆大歡喜的結局,可是也沒料到他會成為壁上畫,同時也警惕讀者別以為自己成了造物主就能掌控一切。也是,所以《聖經》裡的亞當夏娃才會受到蛇的誘惑去吃智慧果。自由意志誠可貴,但若你的目標是掌控天下,那自由意志可能會使你面臨失敗的命運。

〈無關的死〉

一個男人回到家打開門發現榻榻米上有具死屍。基於本能反應,他趕忙進門關門鎖門。他覺得警察可能不會相信他跟死者不認識的說詞,因此決定要把死者移到別的房間去,但忽然又想到說不定兇手在死者身上放了甚麼東西要栽贓給他,所以就開始檢查,此時發現死者的血跡沾到了榻榻米上,就開始刷洗榻榻米。範圍越刷越大,天色越來越黑,此時他才想到,自己應該要第一時間就去報警才對……

集子裡最逗趣的一篇故事。開頭頗有推理小說氛圍,但沒多久讀者就會發現這位「想太多」的主角兜了一大圈只是拚命在增加自己的嫌疑,荒謬、趣味,但又有點寫實,尤其如果你對警政系統不是那麼信賴的話。而由於恐慌的非理性心態大於恐懼,因此平常應該會獲得很多可怕敘述的屍體成了一個搞笑的燙手山芋,「不定將屍體放到他屋裡來的那個人,同樣的也是被某一個人將屍體塞到屋裡去的倒楣鬼呢。這句屍首說不定已經在這幢公寓裡從這個住戶到那個住戶的轉過好幾次手。」「好個被人家當作皮球踢來踢去,而又不斷地給別人添麻煩的討嫌鬼。」看著看著,都覺得如果屍體能復活,都會起來跟主角道歉了,於是兇手跟動機再也不重要,屍體為什麼來到自己房裡也不重要,重點是要在報警自首或繼續讓他(或它)「流通下去」的抉擇之間選一,十足黑色幽默。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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