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遊民

邊聊MSN，邊換上米色Ｔ恤、藍色牛仔褲、灰色襪子。
走到門口，我才想起自己是要去家樂福，穿短褲拖鞋就很夠用。

確認水煎包店開著，透明塑膠展示盒裡還有十來個水煎包，我安心騎車上路。

抵家樂福，把車停在人行道上，沒有鎖大鎖。

推著車，在門口左側的老片區駐足。兩片二十九，非常誘人的價格，簡直跟穿Ｖ型泳衣沒兩樣。奈何剝光了，也不過如此。略過。

在上手扶梯時，車子裡躺著兩罐洗面乳、兩組肉醬、兩桶葵花油。
我是，被ＤＭ價迷惑的男人。

把礦泉水扛進車裡，在泡麵區買了包咖哩炒麵。不常吃泡麵的，有陣子還會拉肚子，但我還算支持康師傅，畢竟它給過我不少美好時光。另，據說咖哩對腦袋不錯。
確定無添加、價格也是最低後，買了兩罐蜂蜜。

把車推到冷凍區，遍尋不著ＤＭ上的蒲燒鰻，遍尋不著穿著有「樂意為您服務」字樣黑色Ｔ恤的工作人員，放眼望去只有賣茶葉的、穿著屠夫圍裙推木箱的、還有穿著黑色Ｔ恤，但是在跟女朋友討論到底誰該出４９、誰該出５０的非工作人員男孩。不得已，我只好去問水果區正在把葡萄塞進不耐用塑膠盒中用訂書針裝訂的Ｔ女。
「你要去服務台請他們call人。」沒抬頭，Ｔ女板著臉跟我說。

走到服務台，我精確說明自己要的是買一送一的蒲燒鰻，而非冷凍櫃裡很大尾但沒折價的蒲燒鰻。小姐企圖以「你有去熟食區看過嗎？」的理由打發我，而雖然我沒有去過熟食區，但我堅決要她以電話確認實際位置後才願離開。在另一個比較大隻的小姐幫一名女客寄放她老氣的葡萄色手袋時，小姐得到了答案，跟我說是在最後一台收銀機後面之前有賣壽司的攤子附近的冷凍櫃。
「所以我到時拿這張來領，就對了嗎？」「嗯。」大隻小姐低頭看著櫃台某個點回答她。

折價蒲燒鰻營養不良，我決定放棄。

推著車到牛奶、豆漿區，拿起山藥豆奶猶豫著，肩膀被點了一下。
「我去拿贈品，你等下再來買」
我微笑，跟阿桑答謝。
「五分鐘。」她掉頭，離開。

把車推到麵包區，先去看折價的蜂蜜蛋糕，沒有很可口的樣子。折回車子，隨口試吃了黑糖糕，不好吃；試吃了巧克力馬芬。
好吃。
一盒六個７９，通常只有一個巧克力馬芬。抱著「找不到就算了的心情」，找到了一盒裡頭有四個巧克力馬芬的，欣然買下。因為心情大好，所以也回去買了蜂蜜蛋糕。

跟另一個眼神銳利的媽媽在香蕉區相遇。倆互望一眼，不惹干戈，只比眼力跟速度。
蒂頭受傷的，不好；香蕉靠傷的，不好；太綠的，不好；太黃的，不好；太小的，不好；太大的，不好。
三分鐘內，我找到了自己要的那串，那個媽媽應該還要花上一陣子。

拿著香蕉來到Ｔ女管的區，一個老伯笑著對著穿紗質洋裝的女兒說「三星蔥只要２５！」邊把蔥丟進購物車。
我前面排了兩個人，Ｔ女則假裝沒看到的繼續包她的葡萄。我前面戴著眼鏡、穿深紫色衣服、眼透殺氣的媽媽等了四秒半後嗆了句
「ㄟ！妳好了沒？！」Ｔ女不發一語，面無表情的過來幫大家秤重、貼標籤。拿到我的香蕉，我跟她道了謝。
當然，她沒理我。

熟食區的雞排價格可以，但看起來就太乾；排骨、雞腿便當４９元還送一罐可樂，但想到可樂的熱量就離開了。

回到牛奶豆漿區，阿桑在幫遠方的黃金豆豆漿黏贈品。看到我，她走過來，問我要什麼。在糙米漿跟高纖豆漿中，我選了高纖豆漿。
「其實不能送這個，只能配糙米漿，我上次黏錯，才被罰了七百三。」邊說，她邊幫我黏上。
「管這麼嚴喔？」「對啊！」
我誠心跟她道謝，她也回謝我。

把購物滿八百元另外送兩千四百點的福利紙給結帳小姐，另外買了一個袋子，香蕉跟馬芬塑膠盒的磨擦聲不停傳出。

到服務台拿刮刮樂的紙。贈品有四樣，顧客把貼紙貼在其中一格後刮開，如果

一、刮開裡面寫的是再接再厲
二、刮開裡面有圖，但跟你貼上那格的圖案不同

就失敗。
心機刮刮樂，我心裡頭想。

邊推車邊打電話給剛回國的朋友聊天，順便約吃飯。一個賣化妝品的女人看到我，我也瞄了她一下。我車推過她旁邊，她放棄了把我拐到四樓買化妝品的念頭。
相信我，那路途非常遙遠。

把車推到一樓，意外看到城邦集團的圖書有打折，六本４９９元。我在筒井康隆、松本清張、克理斯提昂‧賈克、張曼娟、居家整理１０１招、打造屬於你自己的小花園、馮內果、敷米漿、阿潼之間猶疑許久，至少有二十分鐘都跟禿鷹一樣繞來繞去，最後買了六本書：

玉蘭，桐野夏生著。
巴卡山傳說與故事，伊替達歐索著。
悲傷，舞鶴著。
如何煮狼，M‧F‧K‧費雪著。
別煩憂　開心就好，江國香織著。
泰坦星的海妖，馮內果著。

到遙遠的一端結帳時，我心裡想著「也許該直接把書拿了就走才對」，但就在下一秒又為了自己有這樣的念頭而小罪惡了一下，以致結完帳居然忘了拿書。
回到推車旁時，我小小聲告訴自己，「這種錢，我還花得起」。

一路哼著青花瓷，順利把車停在門口處的空位。然後我往左看。

水煎包店的鐵門是拉下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