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遊民

《好兵帥克歷險記》是捷克作家雅‧哈謝克的代表作，小說因他的死亡而以未完成的姿態存活於世上，但已被視為不朽的巨作。已沒有印象「好兵帥克」四個字究竟是什麼時候開始植入腦袋，但迴響確實已達數年之久。因此當在圖書館看到時，雖然我對戰爭題材的作品興趣一向不大，仍硬著頭皮借回家挑戰。

如作者在書裡頭曾經提及的作品《唐吉軻德》，《好兵帥克歷險記》並非結構精實的小說，劇情是繞著主角帥克的經歷逐步進展，從職業是狗販的他在酒吧裡與人聊天最後被密探帶走判刑，不久後又無罪釋放，然後就是帥克去從軍的「冒險歷程」。與帥克命運息息相關的盧卡什上尉、討人厭的反派杜布中尉、貪吃鬼巴倫、負責紀載軍史但卻拚命杜撰的馬列克、換了痢疾的背書機器比勒...等，都是中後期才出現的人物，總感覺劇情還沒進入什麼大事件就貿然中斷，不免可惜。

由於自身的性格跟豐富經歷，雅‧哈謝克把帥克描述成了一名看似天真愚蠢其實相當聰明、勇敢的小夥子。他偽造血統書，把亂七八糟的狗高價賣給了政府密探、他用趣味的腦筋急轉彎回覆醫師的精神病情衡量問題（「尊貴的大人...要是我問您一幢三層樓房上，每樓有八個窗口，頂樓有兩個天窗和兩個煙筒，每層樓上住著兩個房客。先生們，誰能告訴我，這幢房子的看門人的奶奶什麼時候死掉的？」）。他老實又奸詐，愛國、忠貞卻老捅簍子，讓上司哭笑不得。藉由帥克的雙眼、書中人物的個性以及作者之口（哈謝克數度以故事敘事者之外的角色講他個人的經歷），批判、諷刺整個世道、戰爭、宗教，他把人回歸到了「本性」，於是誰也躲不過，一個個都成了箭靶子。體制當然不會有問題，因為有問題的是人。世界上當然沒有瘋子或傻子，因為所有的人都是瘋子或傻子。

提到帥克時，米蘭‧昆德拉是這麼說的：「帥克亦步亦趨地模仿他周圍的世界，一個愚蠢的世界，結果人們無法分辨他是否真的也是愚蠢的。他輕而易舉地、同時又是歡快地適應了統治者的秩序，並非他發現了其中的意義，而是他發現了無聊和無意義。他逗自己開心，也逗他人開心。通過誇張的唯唯諾諾，他把這個世界變成了一個大玩笑。」看完《好兵帥克歷險記》之後，我反對其中「他發現了無聊和無意義」的說法。對帥克而言，其實他並沒有發現什麼，他只是認真生活，同時以一面鏡子的方式反映出這個「正常」的世界。異常？我們的世界何時異常過？不合常理、前後矛盾、老想把天使光環往自己頭上套...我們是人啊！你到底以為我們是什麼去了？

《好兵帥克歷險記》有數不清的小故事，帥克總是信手拈來，侃侃而談，也許爆笑也許囉嗦也許酸辣，那都是構成書籍重要的部分。看完本書，你的腦袋多了一個荒誕不經的故事，你從中學不到什麼，但卻看見了赤裸裸的人，而且是比較陰暗但也比較歡樂的一面。真的，世界是個很大、很大的玩笑。另外一定要跟大家分享的是，譯者張蔚鄉的譯筆非常棒，讓整本書的可讀性極高，並同時兼具娛樂與文學魅力，十分優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