豺遊民

要聊《環太平洋》，當然還是得從導演吉勒摩‧戴托羅（Guillermo del Toro）談起。他執導（也寫劇本）的第一部劇情長片是1993年的《魔鬼銀爪》，劇情是敘述某個好幾百年前的煉金術士發明出一種可讓使用者長生不死的蟲型機器，主角意外得到它，反派人馬則要來搶（朗‧普爾曼是本片的大反派），最後成年人死了好幾個，小女孩活了下來。此片探討了生命的永恆存續（以吸血鬼的形式）、慾望（生命、性與血）還有救贖（人如何抗拒一己之欲以進入靈性而非肉身的永生）。雖然是有點年紀的電影，片中的特效並不含糊，透過鏡頭的滑動、深入，觀眾得以進入蟲型機器的核心一窺其中的奧妙與詭異。他的第二部電影《秘密客》講的是科學家如何消滅掉自己一手創造出的巨型可擬人的蟑螂怪物，第三部《鬼童院》（片名直譯為《惡魔的脊椎骨》）則是孤兒院鬼話，帶點歷史氛圍。從這三部他早期的電影，我們就可以看出戴托羅的魅力何在：對視覺效果近乎嚴苛的要求（有看過《地獄怪客》、《羊男的迷宮》就不難注意到這點）、對掌控影片節奏的熟稔（牽涉到剪接）以及對主題的不同呈現（雖然都會帶來視覺震撼，但爽片跟腦片有很明確的差別）。一句話來說，戴托羅是一位好導演。而《環太平洋》則是一部讓我不時血脈賁張（我不常這樣，但它的CG戰鬥畫面實在是讓我爽到椅子都有點要坐不住了），看完後超想起立鼓掌（一般人通常只要導演在場都會這麼做，我如果看到爛片才不給面子。當然除非導演坐很近，這是禮貌上的需要）的特爽片！

先從劇本開始聊起。



《環太平洋》的劇本並不出奇，任何人都知道好人最後一定會打敗壞人，世界一定會被英雄拯救，重點是它的背景如何設定。在本片中，機器人駕駛不再是一人當道，必須心有靈犀的兩人通力合作才能攜手痛擊怪獸，所以駕駛員通常都是兄弟、父子或情侶（除了兩位主角外，片中操縱最舊型機器人的俄國駕駛也是男女組，但兩人間的氣氛就跟俄國的冬天一樣嚴寒。不過我猜回到房間伏特加下肚後，那熱度應該會燒燒燒燙燙吧）（當然，「機器人的強弱取決於駕駛員的好壞」這個宇宙準則並沒有更動。舉例來說，一位駕駛員很怕蟑螂，那麼遇到蟑螂型外星人他就必輸無疑）。透過這樣的設定，男主角在影片一開始就因身處浮動連結（Drift，簡單來說就是駕駛員之間身心合一的狀態）時喪失手足，因此留下了永難抹滅的創傷（但他仍獨立打倒了怪獸）。而對小時親眼目睹家園淪喪的女主角來說怪獸帶給了她巨大的陰影。為了面對也逃避那極端的恐懼，她化身為一名頭腦跟肉體都強悍的戰士，一心復仇。對這兩人來說，他們都曾經歷過死亡，都得要「面對過去」才「開創未來」。而因為「吃得苦中苦，方為人上人」，兩人最後才能再一次死裡逃生，同時拯救世界。

幾個次要但重要的角色也沒被忘記。怪獸控科學家跟理論控科學家大演「友情萬歲」；鼻血很多的元帥闡述了「無核人生最美好」、「孩子，你是爸心中永遠的寶」及「家有一老，如有一寶」；戴托羅的老夥伴普爾曼則是「怪客不死」。另外，也提及了媒體（也可以說是人性。危機發生時都很害怕，一旦確認危機是可由他人的犧牲被控制的，就會轉害怕為娛樂，忘記「居安思危」怎麼寫）、環保（怪獸為什麼直到最近才入侵地球？因為人把地球弄爛了，而這種爛對怪獸來說是天堂）跟政治（高官都只會打嘴砲跟保護有錢人）。



兩個劇本上的小缺失也算是優點。其一是對抗衝擊波、毒液、刺尾、飛天（靠牠翅膀忽然張開超震撼，這隻怎麼甚麼都有啊）怪時到最後才使出寶刀。邏輯上來說，這種武器早就該拿出來對抗怪物吧，說不定老早就打贏了。但戲劇效果來講它這「隱藏絕招」所帶來的爽勁確實無匹，也再次昭告天下「老把戲才是好把戲。槍砲彈藥還不如一劍在手」。第二是最後大戰時衝鋒發現號自爆跟兩隻怪物同歸於盡，但最後小隻的活了下來跟半殘的吉普賽危機對打。這裡如果改成是大隻的活下來會更刺激，但當然也會變得太鬼扯，「剩半隻的機器人還能打贏史上最大的怪物，哪有可能？」是啦，但爽一下也許不壞，是吧？

喔對了，因為浮動連結的設定，所以《環太平洋》也是友情、親情、愛情電影。男女主角互為對方的天命，男主角在最後出戰前也委婉的表達出「你是我今生唯一的愛戀」。那吻戲床戲最後的喇舌呢？因為會離題，因為浮動連結是最極致的身心合一，所以那些額外的刺激都「不言自明」，「你我對望，就知道對方在想甚麼」，十分柏拉圖。

再來聊重頭戲：CG動畫、場景、大型道具跟戰鬥節奏。



正如第一段提到的，戴托羅對視覺效果非常要求。而如果你跟我一樣看到最後的話，就會注意到他在片尾有跟兩位怪獸大師致敬，也就是說，戴托羅其實是個機器人兼怪獸控！因為熱愛，所以我們才能「專注完美，近乎苛求」。這樣的戴托羅所打造出的《環太平洋》正港是熱血沸騰，都可以把水煮開了那麼熱！透過流暢在駕駛員及機器人間不停剪接，觀眾很容易就能感受到那句「size does matter」的濃濃寫實感，而非早期的「反正就是兩個穿著戲服的演員在模型城市上對打」的懷舊風。而也因為我們是駕駛員、是機器人更是渺小的大眾，這種三位一體讓我們每每切入笨重（機器人的動作普遍都鈍鈍的，非常真實）、快速（怪物的動作都很快）又陽春（多數時候都是肉搏戰，鮮少高科技的武器。當機器人拿大型船艦跟貨櫃與怪獸互毆時，我彷彿看到WWE的巨大版）的戰鬥畫面都被迫跟螢幕上的角色們「浮動連結」，很怕一不注意就失了性命，那種瀕臨生死關頭的刺激比之雲霄飛車或大怒神絲毫不遜色。

片中主要街景是在一個不存在的「香港機器人基地」，除了很多印象中滿正常的中文字及敘述外（很多西方電影裡的句子都很古怪），那昏黃的燈光、擁擠的氛圍跟中藥行所呈現出的「中國人甚麼都吃」的恐怖又博大精深都令人著迷（但我完全不想到此一遊）。大型道具如怪獸腦或小怪獸都做得很漂亮，觀眾完全無法在道具跟CG動畫中進行區分，擬真感一流。



在《環太平洋》，演員的表現基本上普普通通，終究劇情並不需要甚麼很強大的內心戲（最強大的大概就屬蘆田愛菜了）。但沒關係，這一點也不重要，你也不需要拿菊地凜子跟梅根‧福克斯去做任何比較，因為重點是那機器人戰鬥時的張力、是大怪獸橫掃城市的魄力，還有那機器人跟怪獸互打時的蠻力。因為有這三力，所以《環太平洋》稱得上是猛中猛，強上強。最熱的暑假，當然要看最熱的《環太平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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