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好幾年的時間嗜讀村上春樹的書,他經常不經意的提及瑞蒙‧錢德勒(Raymond Chandler)的大名,也從不避諱的表達出他對錢德勒筆下角色馬羅(Philip Marlowe)的喜愛,尤以《大眠》跟《漫長的告別》在我記憶中留下最深的印象。
國中時看了不少日本的推理小說,可能當年也看不大懂吧,內容幾乎全忘光了。讀外文之故接觸了一些歐美的文學,出社會後迷上勞倫斯‧卜洛克(Lawrence Block)的雅賊系列,主角柏尼‧羅登拔(Bernie Rhodenbarr)的職業明明是小偷卻總陷入殺人事件中,典型的「偵探走到哪哪就死人」,相當逗趣而充滿機智。錢德勒?不是沒想起過,但不覺得《大眠》啦《漫長的告別》啦光書名聽起來就很沉重嗎?好像黑夜中在結冰的河面上那麼冷峻,又像某堵難破的硬牆而我偏偏出門又忘了帶炸藥。因此在書店時眼睛會自動進入過濾模式,喔錢德勒嗎?我沒看到。
自我教育不能等。所以最近看起了稍微難一點的書,總不能老是不中用的活下去。在圖書館看到了《漫長的告別》,心一橫就借了,頂多翻兩頁眼睛痛束之高閣一個月後還回去就好,能有多大損失是吧。沒想到沒想到書中的文字跟我原先所想的截然不同啊!
在第一人稱敘事小說《漫長的告別》中,偵探馬羅一開始就捲入了麻煩。為了協助涉嫌殺妻的優雅醉漢泰瑞‧藍諾士逃亡,馬羅被刑求並被捕入獄,只為了貫徹某種難以言說的友情而賭上自己的偵探牌照。泰瑞終究客死異鄉,太陽穴中彈身亡。馬羅震撼不已,卻莫可奈何。後來馬羅被一絕世美女艾琳‧維德雇用去尋找消失的知名作家丈夫羅傑‧維德,人是找回了但後情卻越來越複雜。直到所有的線索串起,馬羅才在最後一刻知道了有情的代價...
時報出版的《漫長的告別》錢德勒逝世50周年紀念版本文的部分約350頁,以我手邊有的書來做比較算得上大本,但讀起來流暢不費力,字字句句段段都極其精妙,多數時候帶給讀者歡笑但也會有相當感傷的時候。在收錄於本書後頭的「日文版譯者後記」中村上春樹提到錢德勒在寫作《漫長的告白》時曾寫信給經紀人說「現在這個時候我想寫什麼就能寫什麼,想寫什麼都能隨心所欲。」真的。正如村上也有提到的書中有一段是馬羅去尋找三個醫師以嘗試找羅傑,三個只有一個是正確的,另兩個在書本後頭也都沒有出現,但錢德勒卻花許多文字描述這兩段「多出來的線頭」,把小說家的魔法也施放到這無關緊要的枝微末節上讓它們得以迷人。而在大結構上《漫長的告別》是透過「情」字去貫穿的,偵探馬羅對情的貫徹始終深深令我感動,那完全無畏風霜痛苦死命緊守自己所信奉的道德的人物個性太頑強太堅固,即便死亡也無法將之摧毀。除非馬羅放棄否則天底下沒有一個人可以動搖他,已臻無敵的境界。
無論大結構或小細節《漫長的告別》都堪稱傑作,錢德勒的文才令人懾服,宋碧雲的中文譯筆亦十足美味。《漫長的告別》講述了一個關於告別的故事,讀者直到最後幾頁方知馬羅究竟要跟什麼東西告別,而那告別相當地哀傷,令人不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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