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想過,自己心中藏著怎麼樣的黑暗嗎?你,敢承認嗎?



在東京某處專租給新婚夫妻用的雙人套房公寓中的某間房間,住了兩男兩女共四名同居人。沒有爭執地,他們過著互信互重的和平生活。

一、良介

把電視上正在報導的「無差別女子傷害事件」的新聞報導關掉,學長來電問良介要不要一起去玩,他回答還要考慮,學長提到一個綽號吉米的人出車禍死了,良介沒特別說什麼。跟琴美一起出門時,兩人撞見了隔壁房門外蹲在地上哭的女高中生,因而懷疑隔壁是應召站,稍晚回家時撞見的政治家更加深了他們的懷疑。

晚上,直輝要出去慢跑,良介先問未來對自己的意見,後來也把直輝留了下來,原來良介喜歡上學長的女友貴和子,正不知道該怎麼辦才好。去告白啊,直輝建議。良介去了,但不敢敲門,透過窺視孔往裡看,剛好貴和子回來了,就讓他進門。貴和子跟學長講完電話,良介問她為什麼不說出他在這裡的事情,她笑著反問想讓學長知道嗎?兩人上床。

小休息片刻後,良介開始說起自己鄉下的故鄉,爸爸希望他來大城市認識更多的人,而吉米正是他第一個認識的朋友。悲從中來,良介默默哭了起來,貴和子不停安慰他。

二、琴美

對無業的琴美來說,生活就是:看電視上的男友演員友彥跟其他人談著螢幕之戀,兩人偶爾見面就是上床,結束後男方就又趕回攝影棚。你們兩個是沒有結果的,大家都這麼說,但琴美還是好愛友彥。某天早晨,家裡沙發上出現一個染了金髮的瘦削男子,他自稱悟,她便招呼他吃早餐,家裡總會出現這種不速之客,某人的朋友吧,琴美想。傍晚大家都在時,有人問起悟是誰的朋友,沒想到沒人認得他。悟敲門,直輝開門,真相大白:原來是未來喝醉時抓回來的。悟沒有家,大夥在聊過後也同意讓他偶爾在此留宿。

三、未來

會抽菸的插畫家未來讓悟脫光光當模特兒讓她作畫,琴美猛盯著他的生殖器瞧。畫到一半良介闖了進來,他終於逮著機會在電梯裡威脅隔壁的住戶讓他去「鬆一下」,反正琴美說要出錢。但聽到高昂的價格後,琴美反悔,心中有諸多好奇的良介只得自己搞定。謎底揭曉,原來隔壁是住算命師。太緊張,良介寫了直輝的姓名跟生日給對方算,算命師說直輝「很努力的跟世界對抗」,並建議下次來良介可以算自己的命。「日本的未來居然掌握在隔壁住戶的手裡!」不知誰這麼說。

喝了點酒,未來到公園找悟,她對他的性格有所懷疑,也把這樣的懷疑跟直輝說過,但沒有下文。悟跟一起賣屁股的同伴講起未來他們,雖對四人的個性有所批評,卻又說自己很喜歡那裡,會想回去。一個老伯走過來,兩人趕緊起身,老伯捏了捏他們的屁股就走了。未來出現,抓兩人去喝酒,最後只有悟留下來。

悟帶未來翻過鐵門闖進一處遊樂園,兩人在旋轉木馬上聊天。未來說自己的母親被父親視為性發洩的工具,多次以強暴的方式性交,並說這就是娶她的唯一目的。躲在門縫後,未來看著父母非常態的性交方式,她恨父親。

四、直輝

琴美懷孕了但不敢直接跟友彥說,怎麼辦?

悟把未來的錄影帶內容洗掉了,改錄友彥主演的三流連續劇(一切都看在一路跟蹤悟從開鎖到進入陌生女子家用衣服打手槍到洗掉錄影帶的直輝眼裡)。『我要他走!』誰出馬?

直輝兄,請出列。

幫悟在自家找了份臨時的工作,在明信片上貼地址,兩人忙完後去吃飯,悟對會講流利英文的直輝又多了幾分敬佩。

跟友彥講完,前女友美笑問直輝還愛不愛她,直輝說『愛吧』。『有人跟我求婚』『你要我給妳怎麼樣的答案?希望我阻止妳嗎?』『你就是這樣』

悟走了,未來難過得要死。夜風中聊天,未來說其實錄影帶內是她從很多影片上剪輯的強暴戲鏡頭,看著總覺得心裡能平靜,但其實是一種病態的依賴,悟某種程度上拯救了她。直輝想起跟美笑以前還住在那裡時的事情,她常說房裡有怪獸窺看著他們,未來說怪獸就是依賴。

自己回到家,電話響起,是琴美,友彥要她把孩子生下來,但她決定把孩子拿掉並跟友彥分手。

穿上運動服,直輝去跑步。經過年輕孩子們跳舞玩滑板的橋下地段後下起大雨,直輝跟一個拿著傘的女人擦肩而過。拿出預藏的扳手,他猛攻擊女人的頭部,直到她再也沒有動靜為止。悟出現,趕緊帶著直輝跑,兩人躲進良介的粉紅小車「桃子」中避雨,直輝要悟通報警局,悟說自己不會講的。被認識的人知道,直輝相當難過,悟卻一派輕鬆,『大家早就知道了吧,我想』『你的大家是指誰?』

衝入雨中,直輝往家裡的方向跑,在大樓外跌倒,算命師看著他,沒說什麼。衝回房間,良介、未來、琴美大家都在,正在討論旅行的事情,也邀直輝一起去。悟進門,未來看見他好安心,原來他最近都住在桃子裡。開心而放鬆的聊了一陣,大家把眼光都放在直輝身上。

『你會去吧?』

寧靜的黑色陰影,攫住了直輝。



導演行定勳(〈在世界的中心呼喊愛情〉、〈春之雪〉、〈愛妻家〉)的最新作品,改編自同名得獎(山本周五郎賞)小說,在第六十屆柏林影展中獲得「費比西國際影評人獎」(全景單元"Panorama "的部分)。

坦白說,導演的電影我只看過〈在世界的中心呼喊愛情〉,相當不幸的留下的印象只有我前女友不停的呼聲跟最後那顆澳洲的大石頭,其他演了什麼通通都被沖進異次元下水道中。雖說有得獎,心中的不安只有稍減。『不好看,怎麼辦?』



非常非常幸運的,除了「噴麵」的橋段有點誇飾得過了頭及「雨中襲女」的橋段藤原龍也演出的不是「拿女子的頭去撞牆」而是「拿自己的肩膀去撞牆」外,〈東京同棲生活〉是一部優秀而罕見的人性電影。全台灣只有台北、高雄各一家戲院上映,喜歡人性題材的觀眾千萬不要錯過,當然之後去租片也可以,並不是一部非得去戲院看不可的小成本電影。(我去看的時候,戲院只有三排沒坐滿的觀眾。旁邊的男女不停重複講出螢幕上的劇情,後面的老夫妻則抱怨電影從懸疑片變愛情片,雖然我不是很清楚到底哪裡像愛情片)

〈東京同棲生活〉予人的第一個感覺是生活,悠閒的生活。直升機的聲音(跟隔壁的爆米花紙袋喳喳聲)吵醒年輕男子,夏天的緩慢節奏放慢觀眾的呼吸,平撫觀眾的情緒。出了房門,電視上的連續劇混了點刻意的低俗(不免讓我想起〈一頁台北〉),挺好。

然後,不安就降臨了。



我沒看過原著小說,也不知道戲院裡除了我跟毛毛以外其他的人怎麼想,但「直輝就是犯人」的暗示非常明確:新聞報導有人在入夜後會攻擊路過公園的女子→直輝喜歡在晚上跑步→直輝是犯人,這就跟號稱是系列最後一集的〈奪魂鋸3D〉一定會再拍續集一樣(雖然我不確定是多久後),堅不可摧。

在猜到這麼嚴重的劇透後,電影還好看嗎?

魅力絲毫不減。



〈東京同棲生活〉所構築出的世界平易近人卻又暗潮洶湧,就像應該是溫柔的拒絕良介後隔了幾年跟學長分手了才跟他在一起的貴和子在第一時間就撲上去一樣(『我要搬去日本』,我悄聲跟毛毛說),它摘除了那些累贅的外葉,直指人性的核心。第三者似乎即將跟對象修成正果、最痛恨強暴的女人卻又被強暴的黑暗所魅惑、應該是玩咖的帥哥演員決定負起責任要女友把孩子生下、迷戀帥哥演員的女孩在聽到對方充滿愛情的答案後決定把孩子拿掉、專售屁眼的男娼看著女子的衣服打手槍........觀眾所熟知的秩序如亞夏家的大宅般逐步崩解,最後沉入湖中。

或者,真的有這樣一座異常的大宅存在過嗎?湖中的倒影,似幻似真。



對直輝來說,他是秩序的守護者,所有的人都仰賴他的意見生存,幾乎可說是祭司般的角色。然而就在祭司殺人且認為天理不容時,他才知道原來大家老早就知道了。進一步來說,難道大家不是因為他的異常才相信他嗎?因為,我們都是同類,我們都要幫對方挑起身上的蛆蟲,放進自己的嘴巴中,趁它還在扭動時吞下。

因為明瞭彼此的傷痛,所以我們和平的共同生活著。戒酒協會、受害者協會、或甚至是教堂,就因為我們都有罪,所以我們才是一家。不,別說破,公開的秘密,不需要再公開第二次,心照不宣就好。

陰影,在陽光普照的日子裡,安靜的躲在腳跟之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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